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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張賢勝,你忘記帶傘了」尹斗俊拿著傘從家裡衝出門。

張賢勝頭也不回地繼續走,狀似沒聽到。

「我知道你有聽到,但是我今天要開會不能去接你,乖乖,傘帶著」斗俊走到他面前,把傘放進他的手裡。
賢勝嫌棄地看了一眼傘,把它推回斗俊的手上,越過斗俊繼續往前走。

尹斗俊嘆了一口氣,默默把傘收回自己的書包,跟上賢勝的腳步。

 

賢勝原本不是這麼沉默的孩子的,

 

只是在一場火災過後,父母雙亡,被當皮球般的在親戚間被踢來踢去,
他早已學會了用沉默來看待這個世界。

 

斗俊的父母是賢勝爸媽的好朋友,
看不慣親戚們的作為,硬是向法院申請了領養。
但是當時的賢勝已經受傷很深了,他的眼神根本不像那個年紀孩子該有的眼神,冷漠,沒有溫度。
父母的離世似乎也把賢勝的聲音帶走了,在那之後賢勝根本沒有開過口,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想說話還是不能說話。

 

只有斗俊知道,

 

只有斗俊聽過賢勝半夜的哭泣聽過賢勝半夜哭喊著要爸媽回來。
他知道,賢勝是有聲音的,只是賢勝不願意讓別人聽到。

初次聽到賢勝的哭泣,他什麼也沒多想的第一個反應只是把他緊緊擁在懷裡,
縱使賢勝反抗,他也只是把他密密的抱著,掙扎了一會,賢勝敞開心房,雙手緊緊地回抱斗俊,把頭深深埋進他的胸膛,放肆哭泣。
從那一刻起,尹斗俊才發現,他不只是關心他,他甚至是想要占有他的愛情。

 

只是,也許是時間已經沖淡了傷痛,賢勝已經很久不哭了。
斗俊希望,真的是時間沖淡了傷痛,而不是傷痛壓抑了眼淚。

 

-

 

『賢勝,吃飯了』

『賢勝,放學了,走吧』

『賢勝,你今天不是要補習嗎,陪你走到門口吧』

『賢勝,..........』

 

賢勝賢勝賢勝,每天每天,張賢勝的耳裡總充滿了尹斗俊的叫喚。
他是唯一一個聽過自己聲音見過自己眼淚的人。

他也知道,尹斗俊對自己並不是哥哥對弟弟的關心而已,他知道。

 

但是他只能選擇不給予任何回應,他不配。

 

斗俊是這麼好的一個人,功課人品家世,他不知道自己有哪一點配得上尹斗俊。
他也知道斗俊的父母不會希望看到斗俊跟他在一起,兩個男人在一起。
所以他繼續沉默著,所以他再也不哭了,他不能讓自己有任何理由沉溺在斗俊的溫柔裡。

 

尹斗俊哪,為什麼還要繼續這樣接近他呢,他明明已經這麼努力討厭他了,已經這麼盡力完全不搭理他了。

 

 

賢勝,我只是希望我的付出可以讓你有一點快樂,就算只是一點點。

 

他不是不知道張賢勝在顧慮什麼,但是他不知道怎解開他的心結。
因為,張賢勝是一個何其固執的人。
他只是想,如果毫不要求回報的一直付出,說不準哪天可以融化他心裡的那道牆。

解鈴還須繫鈴人,而那個鈴,是張賢勝自己繫上的。

 

每天不管什麼時候,他都想一直待在賢勝身邊,看他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,他就知道他需要什麼想做什麼。
怕他因為沉默在學校被欺負,怕他沒有朋友,每一節下課都跑去窩在他身邊。
每次需要分組也都第一個找賢勝,因為斗俊在班上人緣很好,所以大家並沒有排擠他們。

也許有眼紅的人在背後說些什麼,但是他不在意,他知道賢勝也不在意。
他只要賢勝能夠微笑一下,就算現在他還沒打破那道牆,只要賢勝快樂,他什麼都願意做。

 

-

 

「賢勝,放學了,我們去讀書」「」

快要段考了,斗俊提議著。
賢勝只是抬頭看了一眼,又低頭繼續收拾東西。


「賢勝哪,我老媽說你這次要是還是沒有進步,就要再多補英文了欸,真的不用我教你嗎」
斗俊誘惑,他知道賢勝最不喜歡去的地方就是補習班,但是如果老媽聖旨下來賢勝也不敢反抗。


果然,不出乎他意料之外,賢勝東西收好後,沒有像往常一樣掉頭就走,而是站在原地看著他。
「呵呵,走吧」斗俊搭著賢勝的肩。

 

「賢勝,會不會很熱,我去幫你買飲料?」讀了一下子,因為圖書館今天冷氣壞掉,怕熱的斗俊快受不了了。
賢勝搖頭,他不像斗俊那麼會流汗。

「賢勝,你理我了!!!!!!!!!!!!!!!!!!」賢勝已經沒有給斗俊回應很久一段時間了,今天就算只是搖個頭,斗俊也開心了。
張賢勝頓了一下,看來他也是熱昏頭了,才會忘記自己不能再給斗俊任何回應。

他轉頭,似乎是想逃避他給了回應的事實。
「賢勝,我去買飲料哦,你乖乖在這裡等我。」

 

誰也沒有想到,這是尹斗俊的最後一句話。

 

為什麼去那麼久?

便利商店不遠吧?

還是他遇到同學聊了一下天?

不可能,他從來沒有丟下自己過啊?

放不下心,張賢勝放下筆走出去。

 

「天啊,太可怕了吧,那個男生飛太遠了吧」迎面走進門口的是兩個女生,交頭接耳的說著。

 

張賢勝的心臟突然跳得飛快,那個男生,不是他吧?
腳開始不受控制,用他沒有用過的最快的速度狂奔。
便利商店的轉角圍著一群人,他畏懼了,放慢速度,他怕了,他不敢向前。

 

卻 不 得 不 向 前 。

 

「酒駕是怎樣啦...」
「真可惜還這麼年輕....」
身旁的聲音似乎說著什麼事實。

 

慢慢繞過圍觀的人群,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那個人。

 

『尹斗俊!!!!!!!!!!!!!』

 

大家都聽到了,張賢勝最撕心裂肺的喊叫聲。


-

「欸,我來說話給你聽了。」

「欸,可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。」

「欸,好像太久沒說話了忘記很多話要怎麼說。」

「欸,你打得那封簡訊我還記得。」

「欸,你幹嘛存在草稿啊,要是我沒有看到呢。」

「欸,如果我英文很好你那天就不用幫我加強了。」

「欸,要是沒有我你那天就不會出事了。」

「欸,你不是說你要一直陪著我嗎?」

「欸,你那天為什麼沒有等我自己先走了?」
無數次的開口,卻再也喚不回什麼了。

 

出事後,倒在血泊中的那人,用盡全身力氣,打了一封短短六個字的簡訊存在手機裡,因為賢勝沒有手機。
如果賢勝沒有看到他手上緊握著什麼,或許,這六個字,一輩子也傳達不到賢勝心底。

 

『別難過,要開心』

 

從頭到尾沒有提到一個愛字,當他在世時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個愛字,但是他用盡所有來做給他看,告訴他,他是愛他的。
後悔啊,為什麼當時他不遵從自己的心而要在意匹不匹配這種問題呢。
但是後悔,是最沒有用的東西,遺憾早已種下。

 

「欸,我都說話了,你該回來了吧」

當時的不理會,卻是現在最深最真的遺憾。
當他在自己身邊,無時無刻繞著自己轉的時候,為什麼自己會用那種態度呢。

 

「欸,我很累,你回來幫我說話,我不想開口了」

「欸,沒有人幫我撐傘等我下課」

他在自己身邊的體貼,了解自己的每一個動作,是現在最沉痛的回憶。

 

「欸,還是我去找你好了。」

 

也許,到那個世界再次看到他的時候,賢勝能夠坦率的面對自己了,能夠好好地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情了。

 

因為,遺憾,是這世上最嚇人的東西。

 

隔天一早,斗俊媽媽發現賢勝房間是空無一人的,報警找到後,他正微笑著趴在斗俊的墳墓上,腳邊躺著一瓶安眠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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